夢境

2016-05-14 06:23

20160514

早晨夢見:

一個男人躺在像是棺材的長型箱子裡,他像是賤民或犯了罪的人,他的右鼻孔上被打了一個洞,一條繩子穿過這個洞,把他和箱子綁在一起,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,我知道他還活著,沒有怎麼想活,我伸出右手放在他的右臉頰上,用我的手掌貼著他的臉頰,他沒有看我,也沒有說話,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,我和他就只剩下我的手和他的臉頰的接觸。

夢到這裡就醒了,

夢醒以後,卻想到我哥,在他過世前的兩個半月在醫院的日子,身上插著管子(輸血的管子、排積水的管子),鼻子戴著氧氣管,身體虛弱的難以離開那個病床、那層樓。一開始我也精神喊話,要他振作起來,相信他會好起來,然而,到了最後,這些話我卻說不出口了。哥,住院後,從來不曾假裝他有變好,我問他,怎麼樣,他說,我覺得沒什麼用。我說,你的肚子又變大了,他說,我現在可以體會大腹便便是什麼。他知道也面對他可能死,即將死,我卻難以承認和面對,有一部分的我甚至覺得你怎麼可以這麼消極呢?如果你認真點說不定你會好、你會活下去的!

到底什麼是積極?什麼是消極?努力活著是積極,接受死亡是消極?

即使是現在(20160514),他已經走了,我依然難以接受他走了。這真的不是他的問題,是我的問題,無論他活著或停止活著了,我都沒有辦法接受他停止活著,這當然是我的問題,不是他的問題。

去醫院看他,有時候他心情比較好,或沒有旁人在,他會讓我碰他,碰碰他的頭(他的臉變得好消瘦)、腹水的肚子、水腫的雙腳,大部分在醫院的時光,就是看著護士幫他量血壓、量這個那個、打點滴、輸血、或幫他買食物、秤重他吃了多少,或就只是靜靜地坐在旁邊。也許是男女性別的文化界限,我後來才發現,我沒有碰過他的手。直到他過世那天,我看到他第一件事竟然是去碰他的手,我用我的手掌覆蓋住他的手,感受到他手的冰冷,在那一刻,我很清楚他已經走了。

也許,在我沉默的觸碰的時刻,是我真的和他在一起的時刻,而不是和我自己的恐懼焦慮在一起。珍惜我們同在的那些時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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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0601

再次觀看兩個禮拜前自己書寫的文字,覺得情緒沒有那麼多了,覺得想起哥哥的時候可以看到他的笑臉。

原諒和接納自己覺得自己做得不夠的地方(像是如果可以早點平靜地接受哥哥會死掉)以後,放手也變得比較容易和輕鬆。

當然,在我內心深處,和哥哥還是相親相愛的。這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嗎?